血鸦公爵

Eres hermosa como la luna.

一列不需要车票的火车

尽管名字与山川有关,但这座县城位于一片肥沃的平原上。两侧确实有山,中间也确实有河穿城而过——只是两山相互遥望,所距甚远,而河流相形又太过纤长。

这里的气候却是河谷的典型,闷热催化出缓慢的生活节奏,耕读于此的人们可以一直懒洋洋又无忧无虑地活着,无忧无虑地代代相传。他们任教、耕地、小本经营,上一代枯萎后传承给下一代,下一代又继续盛开,教书、种地、开馆子······周而复始。

直到某一个凛冬的尽头,经历过那时的人们依稀记得,州府城郊高山上的雪都还没有完全消融,河谷刚刚回暖。县城里顺着河两岸土堤蜿蜒的公路上,突然驶来一列火车。白天,它静静地行驶,夜晚,车上的灯光把县城照如白昼。没有汽笛,没有浓烟,火车只是昼夜不歇地驶过河堤,毫不间断而且从不脱节。直到9天9夜之后,车尾才会缓缓驶离县城。每一节军绿色的车厢都是一辆解放牌卡车,最初的几百节上拉的都是辎重,还有用迷彩帆布盖起来的水箱,之后的数千节车厢上乘坐着大江南北会聚起来的面孔,全部穿着和车厢一个颜色的衣服。无数陌生的面孔,随着无尽的车厢,一直往南方开,开过边境,开到未知而危险的密林国度。

在县城中学的操场中央,最博学的长者瞪着比火车迟来的报纸,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上面的檄文念完。随后,菜市场新宰的猪羊被抢购一空,每家每户大排筵宴。吃完这顿饭,几乎所有县城里的青年,都头一次坐上了不用买票的火车。

很多年龄不到的少年气恼不堪,一番哭闹并试图偷偷登车失败后,他们只好把自己的青云壮志收拾妥帖,等待着兄长们的音讯。

火车走后,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逸。少年们很快也忘记了烦恼,沉浸于对即将到来的阳春的向往。

一个多月后,有人陆陆续续回到了县城。他们一起离开,回来时却三三两两,有的甚至是破碎的。

带着担忧,县城里的人们开始期盼那列火车,希望它赶快开回来,把自己的孩子、兄弟、朋友或者爱人带回来。逐渐,守候取代了缓慢与安闲,成为了县城的主旋律。

火车再也没有开回来,但是车厢偶尔单独来访,带来一些信件、勋章,还有盒子。接下来的9年,不断有人回来,甚至有人来了又走,只是当他们中的少数得以再度归来时,最初乘火车离开的人中的大部分仍杳无音讯。

终于,一个曾经试图潜入那列火车的少年首先忘却了等待,他决定离开故乡,去省城谋生。在全新生活即将开始的前夜,绿皮车厢和街上的灯光一齐出现在家门前。他们曾经送别一个人,却最终迎回一块匾,上面写着“烈属光荣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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